貝利亞的目光終於落在路西法身上, 緩緩開口道：“不行。”

路西法一臉“你真小氣”的控訴表情，他的雙手撐在吧臺上，站起身體。

光之吧內部大概能夠分成兩層，一樓是客人們狂歡的地方, 二樓則是酒吧老板招待朋友的地方。二樓到一樓中間有一個正對著吧臺的小露臺, 那裏擺放著一架全手工雕刻的鋼琴。

路西法坐到鋼琴前, 手指虛虛搭在琴鍵上。

幾乎是同時, 光之吧內的音樂聲停止了。下面的熟客紛紛擡頭望來, 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來。

他們都知道, 那架鋼琴屬於光之吧的老板路西法·莫寧斯塔。有時候, 他會坐在鋼琴前, 即興彈唱一段, 無論是鋼琴曲還是歌聲，在他們看來都非常棒，引人入迷。

今晚的路西法雖然沒有開嗓的打算, 但流暢的音符在他指下跳躍，瘋狂而熾熱, 那是燎原的火焰，那是對自由與意志絕無遲疑願意傾盡一切來追逐的決心。這引動了場內眾人的情緒, 在場眾人仰望著上方正在彈琴的路西法, 眼中有明亮的情緒在跳動。

無與倫比的感染力, 這是寧願墮入地獄也要擁抱自由的地獄之王才能夠奏出的自由之歌。

微醺的驅魔人側身靠在吧臺上，他的眼眸微闔, 手指輕輕在吧臺上合著節拍。

一曲終, 滿場的歡呼聲。

“不錯嘛。”康斯坦丁眸光微亮, 不管對方身份如何，他喜歡這個曲子, “這個路西法倒是有一手……貝利亞？”

康斯坦丁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家墮天使擡腳走向路西法，屈指在鋼琴上敲了敲，對著這個世界的路西法道：“該換人了。”

路西法瞪著眼睛看向貝利亞，半秒後，果斷轉頭看向依舊靠在吧臺上，手中拿著一只空酒杯的康斯坦丁，他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。

他能說什麽。

路西法站起身，沖貝利亞比了個“你請”的手勢，然後就退出了柔和打光的範圍。

鋼琴前人員替換的全過程，樓下的客人們看得清清楚楚。雖然他們很想聽路西法再來一首曲子，但路西法·莫寧斯塔是酒吧老板又不是專門彈琴的樂手，這樣的要求實在太過無禮。

當然，最重要的是，緊接著坐上鋼琴凳上的黑發青年實在太過昳麗，讓人移不開眼睛。哪怕他的鋼琴技巧只有三分，他們也願意捧場到九分。

貝利亞的手指輕輕按在琴鍵上。

不同於之前路西法的酷烈熾熱，貝利亞的琴聲悠揚而悅耳，那是月夜之下靜靜流淌著的溪流，那是吹過幽靜山谷的輕風，是有情人在耳邊輕喃的低語。

康斯坦丁怔怔地看向貝利亞，目光錯也不錯地看著鋼琴前眼眸微闔的地獄之君。

“嘖。”路西法撇了撇嘴，他扭過頭，對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麥姬肯抱怨道：“真是夠了，黏糊得沒法看了。”

女惡魔出乎意料沒有遂了路西法的意，露出同仇敵愾的嫌棄表情，她有些出神地看著分坐在鋼琴前和吧臺前的墮天使和人類，有些驚訝，亦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情緒，低聲道：“他們相愛。”

“地獄啊，我當然知道他們相愛，這簡直……麥姬肯，你去哪裏？”路西法習慣性地想對著忠誠女下屬吐槽兩句，卻不想麥姬肯直接踩著高跟鞋，身姿搖曳地走了。

只剩下一臉懵逼的路西法。

“什麽鬼。”

路西法抱怨，原本將人帶回來想要旁敲側擊一下異世界，卻不想被對方秀了一臉。路西法當然能招招手勾來十個八個漂亮女人，哦，這次也可以來幾個男人，但他這是約炮，跟那個貝利亞和康斯坦丁完全是兩種性質。

路西法不願承認，某一瞬間，他覺得，能夠有一個全身心讓他愛上的人，這樣也不錯。

但是，那只是一瞬間而已。

拜托，誰會為了一個還算有趣的靈魂放棄整個人間。

他翻了個白眼，假裝沒有看到此時正穿過人群，向這邊走來的女警員。

克洛伊·戴克，一個有趣的，不會被他的魅力所蠱惑的人類女人。

但也僅限於此。

愛上一個人類？

那可真是太荒謬了。

路西法的目光沈了一瞬，旋即對走過來的克洛伊·戴克打了個招呼：“我親愛的探長……”

路西法的話沒能說完，因為女警員豎起一根手指，一臉嚴肅地沖他比了個禁聲的手勢。而後，這個漂亮的女人微微睜大眼睛，認真地傾聽著這段悠揚悅耳的鋼琴聲。

路西法：“……”

路西法感覺到自己的臉皮抽動了一下，他深深吸了口氣，然後借著呼出那口氣的時候重重地哼了一聲。在克洛伊·戴克明顯有些不舍地轉過頭看向自己的時候，路西法沒忍住那一聲抱怨：“我剛才也彈琴了，真可惜，你沒能聽到呢。”

“是嗎，那是挺可惜的。”克洛伊·戴克用著不怎麽在意但完全出於禮貌安慰的語氣說道，然後她感慨著開口：“雖然我聽不懂，但我得說，這位亞爾先生彈得真好。”

“亞爾先生？”路西法表情誇張地重覆了一遍，然後暗示克洛伊·戴克道：“我以為，這是一位康斯坦丁先生。”

——親愛的探長，這個貝利亞拿假名糊弄你們警方呢，不說點什麽幹點什麽嗎？

——什麽，他們之前還友好會晤來著？在貝利亞小氣得不肯跟他分享到異世界的方法之後，路西法決定收回這段友誼。

吧臺另一側的康斯坦丁瞟了路西法一眼，他沒有說什麽，繼續看貝利亞彈鋼琴。

假名真名？

小問題，他相信老板辦理假身份的手段。

蝙蝠出品，必是精品。

“嗯哼，我知道。”克洛伊·戴克領會到了路西法的暗示，然後沖路西法比了一個手勢，“一個康斯坦丁先生，一個亞爾先生，合起來，就是兩個康斯坦丁先生。他們可真甜蜜。”

所以，提前將對方的姓氏冠在自己頭上，宣告主權，杜絕任何可能覬覦自己伴侶的行為，身為洛杉磯警察的克洛伊·戴克表示理解並衷心祝福。

美國現在的大環境看似挺開放，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對LGBT持有接受並友善的態度。克洛伊·戴克尊重對感情認真並用心經營生活的人，不管他們是同性戀還是異性戀。

路西法：“…………”

說話間，貝利亞那首曲子已經彈完。

不同於路西法彈奏結束後的掌聲一片和連續不斷的口哨聲，此時的光之吧靜得出奇。下方的客人們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上方的貝利亞。

貝利亞抿了一下嘴唇，轉頭看向康斯坦丁。

驅魔人手一撐吧臺，他走向貝利亞，微醺的狀態並不能影響康斯坦丁行走與思考的能力。他走到貝利亞面前，沖他伸出了手。

幾乎是同時，貝利亞握住了康斯坦丁的手，手指相扣，掌心相貼。

“親愛的。”康斯坦丁的聲音裏隱隱帶笑，“拂過山谷的風，你是這樣看我的？”

貝利亞的曲子是為康斯坦丁彈的，跟路西法之前追逐自由意志的瘋狂曲調相同，都是他們自己譜寫的，饒是康斯坦丁都是第一次聽到。

康斯坦丁喜歡音樂，年少的時候更是相當迷戀地追逐過朋克搖滾，直到現在他也很喜歡，但這不代表他聽不出其他曲調的好壞以及曲中蘊含著的情感，尤其那個人還是貝利亞。

貝利亞微微低頭，與康斯坦丁額頭相抵，輕聲道：“不足以形容你萬分之一美好。喬尼，你是吹進我心底的風。”

康斯坦丁輕笑，他擡手攬住貝利亞的脖子，毫不猶豫地吻了下去。

——那你就是月夜之下的清澈水流，天長地久，浸入了他封閉的內心。

溫柔與愛意交織成網，讓他再無退避之處，也不想再退避。

短暫的安靜之後便是狂熱的尖叫與口哨聲，樓下那群客人們被貝利亞的琴音折服，不管他們平時對LGBT是個怎樣的態度，但現在，他們支持這對配一臉的俊美男人。

吧臺前的克洛伊·戴克更是眼睛發亮，用力地鼓掌。

在這一片和諧之音中，只有路西法酸溜溜地道：“呵，愛情鳥。”

***

晚上十一點五十分，舊金山警局，一間特意收拾出來的會議室中，FBI下屬BAU小組組長亞倫·霍奇納正在與新成員艾爾·格林諾威交流情報，艾爾·格林諾威的表情很嚴肅，她剛剛撬開了德琳·裏奧的嘴。

德琳·裏奧是變態連環殺手夜行者理查德·拉米雷斯的狂熱粉絲，在對理查德·拉米雷奧被捕入獄照一見鐘情後瘋狂地追求他，一連幾十封情書外加“處女”的身份終於打動了理查德·拉米雷斯，使得她在一眾狂熱女粉絲中脫穎而出，成為最受夜行者青睞的那一個。

理查德·拉米雷斯逃獄前，最後一個前去監獄看望過他的人就是這位據說正與理查德·拉米雷斯處在熱戀中的德琳·裏奧，她還想要嫁給他。

BAU小組的每一個人都是精通犯罪心理學的優秀側寫師，對於德琳·裏奧這種迷戀連環殺手的心態能夠解析出種種原因來，但他們始終無法理解這樣的心態。

理查德·拉米雷斯逃獄後，德琳·裏奧也被FBI控制起來，BAU的側寫師們更是試圖與她交談以獲取情報，但她的嘴非常緊，她拒絕回答FBI每一個問題。而她不是犯人，不是嫌疑人，FBI甚至不能審問她。

好在艾爾·格林諾威沒有放棄，一直試圖跟她建立聯系，後來在德琳·裏奧要求FBI不要妨礙她明天參加美食音樂節的時候，以此為切入點，艾爾·格林諾威總算從她嘴裏挖出了有用的情報。

“理查德·拉米雷斯是比利·愛多的狂熱粉絲，在得知紅木營地舉辦的美食音樂節邀請了比利·愛多之後，為了討好理查德·拉米雷斯，德琳·裏奧探監的時候告訴過他這件事，還打算去給他現場錄音，給他做一張專屬唱片。”

艾爾·格林諾威的表情不怎麽美妙，她實在是搞不懂那些女人，那些窮兇極惡的變態連環殺手有什麽好愛的，還這麽狂熱且死心塌地。

“德琳·裏奧相信，理查德·拉米雷斯之所以越獄是因為他想要去看現場。如果她去紅木營地，他們就能夠在那裏約會。”

“紅木營地，在本傑明·裏克特成為叮當先生時留下慘案的紅木營地舊址舉辦的美食音樂節。”亞倫·霍奇納若有所思，“叮當先生被虐殺了的妻子……他們都會去紅木營地，在音樂節那一天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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